直面,才可能通过幽谷,通过评议。
才可能重新归队。
每周一次的心理面谈,队上医生吐出与柳正河相同的话,直面。
他蹙眉,拿出抽屉中那封躺了半个月的信,甫开,相片落入掌心,一个女子,立在一架书前,背面讯息投影而出,「姊姊,春天时再见面好吗?」
原来不是遗书,只是无法寄出的家信。
暗紧的气息以他不可知的速度转瞬舒去。
小晴,那个死掉孩子的名字,十五岁,初中最后一年与庆道中学几个狂热社团同学一起加入红尘会,只是外围的少年暴力团,保安部将其背景调查得底朝天。
事情发生后,立即解职监禁调查,相关的新闻一条都没有看,后来拿回手机,也没有去看。
每日艰苦的训练中,外界似乎并不存在,自己也不存在,只有时间虚浮流逝。
好像一直尽力在避免触及些什么,人很知道并总能下意识地轻巧回避一些不可碰触的自我诘问,挑选既有的答案,甚至根本不去追问答案才是最简单,心里感到最安适。
不能外出,其实在于想不想走。
今日他离营去看那孩子的骨灰地,十六区靠左岸一处偏僻墓区,城市边陲,园里只有树,连标注也没有,根本不知谁是谁,最便宜的渡亡仪式,真正的归尘归土,漫长而空洞的死亡却准时在每年春季发芽,催发亡者灰灭后供养的树苗,残酷的四月天。
回到宿舍他拨通号码,女子的声音颇具防备之意,只说妹妹已亡故,不想和红尘会的人有任何关联,请不要再打过来。
他一时语塞,倏忽犹豫,对方已挂断电话。
又拨第二次,方不顺畅地说明清楚。
三日后,待彻底阗暗,四周轮廓消隐,他离开营区,轻巧潜出这座寂静深海般的黑暗所在,搭上高轨浮车,进入灯火熊燃的巨兽般的都市内圈。
大约女子也怕他,约定碰面的地点在市中心第五区,一个美术馆。
玻璃全景电梯由地表升起,穿透美术馆当季展览的巨幅动态投影广告,穿透夜雾,越往上越璀璨,简直是轰轰烈烈。
他对霓虹漫漶的逸乐华景不感兴趣,收回目光,下意识扫视电梯内部。
三十五人,或趴或眺望窗外,情人相拥,好友喧闹,家人温馨。
然有一人与周遭一切格外不容,他不自觉定下目光,里外尽是繁嚣,她背着霓虹,静静独立,一会儿,不知是不是对视线敏感,那张脸朝他的方向微微侧了侧,却没有直接互相望见。
是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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